发现艾滋村第一人

2011-01-11


    2010年11月30日至12月1日,著名艾滋病防治专家桂希恩教授应温家宝总理邀请,一同前往四川凉山考察艾滋病防治工作。这是桂希恩与温总理连续4年共同度过世界艾滋病日。

    他是我国第一个发现河南艾滋病村的人,在他的促进下,河南上蔡县文楼村成为全国第一个可以免费接受艾滋病治疗的村子。他今年73岁高龄,是武汉大学中南医院的感染科教授,是为艾滋病防治工作做出突出贡献的着名专家,2010年11月27日被湖北省政府授予“人民医学家”称号。

    1981年,桂希恩赴美进修时,他的美国老师沉重地告诉了他一个新的发现,人类又有了一种新型传染病---艾滋病,这是一种让人完全丧失免疫力并无法治疗的病。

    当时这种病被认为是通过同性恋传播的,所以他很自信地对他的美国老师说:“在我的有生之年,中国不会有这种传染病,因为中国的传统道德与西方不同。”

    然而一个十分偶然的机会,让坚信中国不会有艾滋病的桂希恩和艾滋病打上了交道。

    1999年6月,一名曾在中南医院进修的河南医生,向桂教授请教他家乡的一种“怪病”,村子里很多得了这种怪病的青壮年,发烧拉肚子,怎么也治不好,并接二连三地死去。迷惑不解的医生向桂希恩请教,希望桂教授帮助他把病因搞清楚。

    这些死去和正在走向死亡的村民有一个共同的特点,就是都卖过血。

    起初,桂希恩没有想到这是艾滋病,他推测是传染病,因为他听说患病的人大部分是青壮年。几天后,桂希恩第一次来到河南省上蔡县文楼村,看了几个得“怪病”的人,他大吃一惊:这些人的临床表现非常像艾滋病,他们的症状有发烧,有口腔溃疡,有口腔的真菌感染,还有很多人皮肤上出现带状疱疹,有些人长期腹泻,有些人则有淋巴结的肿大,这些都符合艾滋病的症状。

    第一次抽取了11个人的血样,带回来一化验,其中有10人是HIV(艾滋病病毒)携带者。

    这让桂希恩十分吃惊,因为这个村子里病人很多,而且这些人都是卖血的,这个问题就很严重了——他们的血还给了别人!而且这个村卖血的人很多,可能这个病还不局限于桂希恩发现的这几个。但当时做的是过筛实验,还不能肯定。因为过筛实验是不能确定诊断的,按照法律要求,还要做确诊实验。桂希恩找到做确诊实验的单位,他把口袋里的1600块钱拿出来,做了6个,结果这6个全是阳性。这个结果让桂希恩相信,那10个HIV阳性大概都没有错。

    1999年的中秋,忧心如焚的桂希恩带着3个学生悄悄地走进了文楼村。这次他们抽取了140份血样。结果是:一半以上的人呈阳性。也就是说,这个村子里至少有一半的人感染上了艾滋病,其中包括儿童。

    艾滋病---这个目前仍被视为人类最可怕的疾病,已在中国的中原地区爆发流行。这是一个让中国人震惊而又痛苦的发现。桂希恩凭着一个医生的良知和责任,发现艾滋病的冰山一角,拉响了艾滋病在中国大地上蔓延的警报。

    在大家还没有充分认识艾滋病,在谈“艾”色变的年代,桂希恩的行为无疑触动了当地一些人,他被认为破坏了当地政府的形象,影响了当地的经济发展,被宣布为“不受欢迎的人”。他们还通过湖北省有关部门找到医院领导,希望劝阻桂希恩不要管别省的事。在得到医院领导的支持后,桂希恩更坚定了前行的脚步。“如果谁都不管,那里状况将会更糟糕!”

    为了他牵挂的病人,为了摸清疫情,发现艾滋病高发村后的四年里,他偷偷地做光明正大的事,总是利用节假日去文楼村调查,克服了常人难以想象的困难。他拿着自己制作的幻灯片,走村串户告诉村民如何预防不被感染,告诉他们如何使用安全套……更多的时候,他会带上药品,发放给那些已出现症状的病人,以减轻他们的痛苦。艾滋病患者看到这位头发花白的老人为了他们的病来回奔波劳累,一贫如洗的家中又拿不出像样的东西招待这位救命恩人,他们只能端碗水给他喝,而这时的桂希恩毫不犹豫地接过水仰脖就喝……

    为了摸清艾滋病疫情,在发现“中国艾滋病第一村”后的近10年间,桂希恩常利用节假日乘长途汽车去文楼村调查,他怕他的学生抽血出现意外感染,他亲自为艾滋病病人抽血检查,自费提供药品,救治危重病人。播放幻灯片,发放药品,碰上生活困难的病人,他还要资助几百元。每次去河南,来往的路费和病人的检查费都是自己掏腰包。

    因为桂希恩通过有限的渠道向外界公开了文楼村的情况,当地政府认为桂希恩破坏了上蔡县的形象,影响了当地的经济发展,他被宣布为“不受欢迎的人”,每次到文楼村都会受到百般阻拦。

    2001年6月8日,桂希恩独自带着1万多元钱的药品进了文楼村,当地政府闻讯后,派警察前来驱逐。最先听到消息的村民迅速向桂希恩做了通报,并与其他几个老乡一起,把桂希恩藏了起来,半夜又用摩托车把他送到火车站。

    在秘密状态下,桂希恩执著地继续着他不能舍弃的责任和事业,完成了对文楼村疫情的初步调查。1999年10月中旬,他将自己的发现报告给了当地政府。10月31日,桂希恩带着他在文楼村的调查报告去了北京,报告被送到当时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、国务院副总理李岚清的手中。桂希恩说,他之所以敢给李岚清写信是因为他有数字。

    桂希恩被请到中国疾病预防控制中心,详细汇报了疫情的调查结果。李岚清很快做了批示。随后不久,中央派出艾滋病防治工作组来到文楼村,自此,文楼村成为全国第一个可以接受艾滋病免费治疗的村子。

    温总理是从媒体上看到桂希恩的事迹报道后认识桂希恩的。2004年6月11日,在湖北考察的温家宝总理专程登门看望了桂希恩。一走进这位教授家的客厅,温家宝就紧紧握住他的手说:“我从电视上了解到你,我还在最近召开的两院院士大会上表扬了你。你的事迹令我很感动,你是一位好医生。谢谢!”这样一个大仁大爱的好医生,感动着共和国的总理,也感动着每一个普通的人。

    生活中的桂希恩向人们展示了他的另一个侧面,“简单”一词足以概括。他的家里,只有几样简单的旧家具,最值钱的“家当”是一台25寸的彩电,不但没有任何装修,而且由于是改造后的旧房子,墙上的油漆新旧都不一样。很难想像这里住的是两位知名医学专家(桂希恩的爱人是妇产科教授)。

    在床头柜上有两张照片,一张是桂教授的全家福,照片上面足有近百人,各种肤色的都有。与这张照片并排放着的,是桂希恩与艾滋病患者程金(化名)父子的合影。程金是个普通的艾滋病患者,也是桂希恩的朋友。

    桂希恩教授的母亲是美国人,奶奶是法国人,女儿在美国工作,家里大部分亲戚在国外。他的生活原本应该十分富裕,然而桂希恩的生活与我们的想像相去甚远。由于忙于工作,馒头、方便面是他们夫妻二人的主要食物。每次出差,桂希恩教授都要带上一袋馒头,饿了就啃上几口。别人住宾馆,他总是悄悄溜走,找最便宜的旅馆住,不愿让公家多花一分钱。

    上世纪80年代初,定居于美国的亲戚送给桂希恩教授一台苹果电脑,那时电脑尚是稀罕物,价格昂贵。收到这台电脑,桂希恩把它放在了单位实验室里,供大家使用。科室的两台崭新的电冰箱也是他捐献的,而他自家用的却是一台陈旧的单开门小冰箱。

    桂希恩有一个手机,但号码只有艾滋病患者才知道。记者找他,只能打电话到办公室。他说:“这条热线是专门为那些患者朋友们设立的。”这些朋友来自各个社会阶层、各个地区,他们中间有很多人都定期和他通信。而每一封信,桂希恩都要亲自回复。

    桂希恩深知,艾滋病患者除了需要药物治疗,更需要精神上的安慰。但一些人对艾滋病感染者的歧视,让桂希恩深感担忧。

    一名村民最早被确认患有艾滋病以后,他到邻居家里坐过的板凳被主人扔掉,村里人见了他就躲。为了让这名病人不再受歧视,桂希恩在村头与病人拍了张握手的照片,摆放在病人家里最显眼的地方,以此告诉村里人,一般的接触是不会感染艾滋病的。

    2001年5月,他将5名艾滋病病毒感染者带到武汉大学中南医院——既是为了做一次全面的检查,也是为了寻求公众的理解和帮助。

    不料住院部的床位爆满,于是桂希恩安排他们住进一栋将要拆掉的两层宿舍楼里。此举立即引起周围人们的极度恐慌。面对重重压力,桂希恩只好把5名艾滋病患者接到自己家中。第一天晚上,他特地从餐馆买来“鱼香肉丝”等3个小菜,桂希恩说,这是他家平时最“奢侈”的一顿晚餐。

    桂希恩教授与这些病人同吃同住,共用卫生间。在桂希恩家并不十分宽敞的三室一厅的房子里,客厅摆着两张床,住着两位女患者,书房里住着程金,他把平时自己住的房间让给了另一患者马强(化名)和他的孩子。每天一日三餐,桂希恩与5位病人像一家人一样,在一张桌子上吃饭,桂希恩还不时为他们夹菜,让他们感觉在家里一样。

    每次为病人抽取血样,都是在桂教授家里进行。桂教授说:“在家里抽血是违反规定的,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。”为艾滋病人抽血是件很危险的工作,一不小心扎在自己手上有被感染的危险,虽然这种概率很低,但桂教授也从不让助手抽血。

    桂教授为他们做了全面检查,为他们制订了治疗方案。他还专门抽出时间,陪他们游览了东湖。4天后,5名艾滋病患者在医院做完全面检查后,离开了武汉。临别前,这几名病人的家庭各自得到了桂希恩资助的400元钱。一位艾滋病人,看到桂教授竟然没有一件像样的衣服,离开武汉前,他将别人捐献给他的一件新衬衣,悄悄压在了桂希恩的枕头下面。

    桂教授说,也许在有生之年他看不到解决艾滋病的方法,但他坚信一点:人类一定会战胜艾滋病。